离“霜降”还有几天，气候仍暖，到居家附近的徐汇古美艺术中心去，浏览书架，购书数册，其中这本《花开未觉岁月深》，尤感可藏久读。

书名之下一行小字：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花信风。这就让人觉着平常的日子里，时时有一种美丽相约。裱布装帧，书口染以红枫之色，翻开内页，照古装书印制、繁体字，若一旧籍，暗黄似秋叶。四周空白，两边为历代诗词赋曲。

本书由丁鹏勃、任彤撰文，书中绘画者为日本画家巨石小势。每一候有每一候的花开，他记录信风吹来花开最美的时刻，距今将近200年。这些画极为精致，或华贵艳丽，或飘逸静穆，给阅读与欣赏带来满心欢喜。

我将此书放在枕边，慢慢地读。每一个节气里有“三候”，就按着某个节气的到来，分3次来读。

就从霜降说起吧。首先将节气中候物变化诸端一一引经据典，以窥大致面目。然后是“霜降三候”，依次为“芙蓉临汀”“雁红如醉”“芦白似醒”。这文字真觉得有风致。

看最末一节：“幼而名葭，长而字芦，老而号苇。其将枯也，飞霜夜扑，江潭千顷，一白如雪，想灵均之独醒。”另注：“霜降三候，蛰虫成俯。俯，蛰伏也。”接着看芦苇的常识，言简朴实。还有功效一段，读之亦佳：“根入药，有利尿、解毒、镇呕等功效。茎杆可造纸，还是优良的牧草。”左首空白处有唐代王贞白《芦苇》诗，开头几句：“高士想江湖，湖闲庭植芦。清风时有至，绿竹兴何殊。”右书边为宋代顾逢的诗《月夜泛舟》，此录两句：“晴湖浮素莲，芦苇冷秋霜。”诗与生活相伴，时光真美好。

从古至今，二十四节气鲜活地在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与生产活动中发挥着重要影响。在传统的农业时代，不仅各项重要的农业生产活动安排离不开节气知识，日常的衣食住行和一般的社会生活也会受到节气系统的约束。以我浅见，平时所说的“把节”就是指勤快，这或许与根据节气把握农时相关吧。因我家住乡间，从前常听邻居去田头时，说这句话的。“花木观时令，鸟鸣报农时。”古人从自然现象中捕捉农耕的指令，以获得丰收的回馈。深感二十四节气是我们永久的宝藏。

今岁的“小雪”时节，沪甬这一带，稍少寒意。看“小雪三候”，真是讨口彩，叫做“吉祥无数”。文曰：“根如石菖蒲。叶如台。花小瓣厚。外紫内白。一茎十余萼。人言。此草著花。家有吉祥。然栽培得宜。抽茎无数。未必皆寥寥也。”全草入药，味苦，性平，具有润肺止咳，固肾，接骨等功效。我在潘火桥的家里，是5楼顶层，前后晒台，北望可见甬城新貌。晒台上种了几盆吉祥草，四季常青，任其生长，十分茂盛，穗状花序，花内白外紫红色，芳香，8至9月间开放，浆果鲜红色，不脱落，花和叶兼赏。

现今有暖冬的说法。记得清明小品里有《闲赏十六则》，其中道及“冬”，谓“冬虽隆寒逼人，而梅白松青，装点春色。又或六花飞絮，满地琼瑶，兽炭生红，蚁酒凝绿。”这是很有趣的话，草木花多五出，雪花独六出。想想下场大雪多美，“满地琼瑶”，制炭为兽形，蚁酒，言酒初热。老百姓过冬，讲究的就是这小日子平和温暖。

在城市化、工业化进程不断加快的背景下，生产与生活方式都在逐渐转型，二十四节气在具体生产活动中发挥指导作用亦一点点减少，但它对日常生活的影响却始终延续，甚至在某些方面焕发新的生命力。从医疗上说，曾见“三伏贴”和“三九贴”，这种医疗方式的时间就是依据夏至和冬至两个节气。

冬至已过。该是“大寒”了，此一节气的最末一候名谓：“迎春佳期”。我看它文字之美，不舍得翻过算数，兹录于此：“春之季秋之仲。为百花斗芳之候。虽绝爱花者。无暇一一顾之。其能耐寒。冒雪迎春。黄葩烂漫者。独专主人之宠。受贵宾之怜。可不谓知佳期乎。”此页上有宋代曹彦约《迎春花》诗，其中云“锦作薰笼越样新，迎春犹及送还春”。读过此节，翻书从头起，该是“立春”一候，名亦华贵：“金盏贴地”。这种花，叫侧金花盏，又称红腊花。早春新叶和花一并展开，一茎一花，花瓣多数，倒披针形，金黄色。云：“正月之吉，茁而未舒。午间巡园。唯见金盏个个贴地。似有欲献寿主人之心。”读后喜气洋洋，令人开怀。

让我们一块儿迎接新年吧。

蔡体霓-刊于2020年1月13日《今日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