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学珍玩》,书名真好听。这本文艺评论集由法国人夏尔·波德莱尔撰写,他生于1821年。书为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译作者郭宏安。墨色的封面,崭新的一厚册,半价出售。这样的书,放在家中书架上亦是不俗的。
翻读之下,心甚喜之,发觉文字漂亮,别具风致。在《一八四五年的沙龙》里,波德莱尔对不少法国画家的作品一一点评。在风景画一节里,说特洛瓦庸“总是画美丽的、绿意盎然的风景,有色彩家甚至观察家的风范,但是那种不可动摇的平衡和笔触的闪烁总是让眼睛感到疲劳。人们不喜欢看见一个人如此的自信。”写费莱尔“他所有的风景画都充满了诗意,使人想去认识那一片表现得那么好的永恒的、肥沃的绿”。犹从前书里的眉评,时有佳语。有几句话谈画家波尔杰:“波尔杰先生的油画让我们怀念那个中国。在那里,海涅说风吹铃铛发出引人发笑的声音,在那里,自然和人相视而笑。”呈现的声调和色泽就在我们面前。
本书作者为法国象征主义诗歌先驱,以诗歌《恶之花》成为法国古典诗歌的最后一位诗人,现代诗歌的最初一位诗人。可见他的行文如诗。在《论一八五五年世界博览会美术部分》里,谈及德拉克洛瓦的素描:“本质上是文学的,这是他的才能的另一个崇高而广阔的素质,并且使他成为诗人们喜爱的画家。他的画不仅跑遍,并且成功地跑遍了高等文学的田野”。他说,德拉克洛瓦不仅表达和接触了拜伦、但丁、莎士比亚,而且还比大部分现代画更善于提示崇高的、精妙的、深刻的思想。他的画能使大脑真正的欢乐,感官的注意力更为集中,感觉更为强烈;蔚蓝的天空更加透明,仿佛深渊一样更加深远,他用色彩述说着观念的世界。
顺提那家购书的书店,在沪上杏花楼的隔壁。若买打折书,直上三楼。书价实在诱人,有时就一下子买上七八本,付账时店员用一根红色的塑料绳将书叠拢捆扎,上面打结,剩出一段绳圈,以便顾客拎着回家。杏花楼底层原有茶室,过去亦去喝早茶,茶客多是在上海的广东人,热闹得很。
书里有些话题,当今视之,也是趣味十足。有一篇题为《论笑的本质并泛论造型艺术中的滑稽》。他的艺术观点,觉得滑稽是一种混有某种创造能力的模仿,即混有一种艺术的理想性。艺术自然地以实用为目的,滑稽一般地说,是有含义的,在这方面,莫里哀是这种精神最好的表现。将普通滑稽称之为有含义的滑稽;这种有含义的滑稽是一种更清晰的语言,易于被普通人理解,尤其更易于分析,它的成分明显地具有两重性,那就是艺术和道德。
他有篇文章谈音乐的,写于1861年4月1日。他觉得,在音乐中,如同在绘画中,甚至如同在文字中一样,虽然文字是一种最确实的艺术,总是有一种需由听者的想象力加以补充的空白的。这些话,都能引起玩味与珍视。
蔡体霓-刊于2020年8月17日《今日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