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意着,亦舒文中时有沪甬两地的方言口吻。她说:“我勤力工作。”这“勤力”两字,好耳熟,亦是我们平时惯讲的“这‘后生’交关勤力”,犹与“懒惰”一词相对,一般来说,写成书面的,多用“勤快”“勤奋”这些词,说成“勤力”的多为宁波人所用,更见动态。
亦舒是宁波镇海人。封面上称她为“华语世界深具影响力作家”,在书名旁直排一行小字:“挫折一来,姿势需好看,千万别慌作一团。”这是她很有气度的话。银灰色的封面右下角是枝五彩的玫瑰,上头写着“亦舒作品22”。拿回家一看,目录印在一张折叠纸上,6个方面,如“镇定”“自立”“自爱”“辛苦”这些,共计198个标题,密密地一排又一排,是啊,生活真是条奔流不息的长河。
每篇文章均为500字上下,一题接着一题,不另外转页,这也好,就似石库门房子里,住前楼与住亭子间的房客,说话聊天,讲讲家常,一搭话头,就扯开去了。
亦舒说,她家从宁波到上海,又从上海到香港。到了那里,小孩子竟然连粤语也学得十分流利,还学得了英语。此段话在《沪语》一文里,她开头写道:“上海昵称伯母为‘姆妈’,即妈妈。陈伯母是陈家姆妈,王伯母是王家姆妈,意思是同自家姆妈一样亲厚,不分彼此,真会说话。”这里指的分明是街坊邻居的长辈,是俗成的,即那种老底子的称呼,透出是时代的气息。
看来,名家笔下之言,多是日常用语,看似随意拿来,实则得心应手,生动妥帖。
在《栀子》文中,写道,她的母亲说上海人叫栀子作珠子花。在广东,那里的人叫白婵。可是这香味令她“在那种闷热黄昏,天际翻滚着灰紫色云,雷声沉郁隆隆,我们惆怅如旧。”后来她觉得还是“种玫瑰花算数”,这“算数”一语,我看还是有地域范围的,可用的地方不胜枚举。
在《吃生日》那文,忆年少时生日,最喜欢家母的葱焅河鲫鱼。这碗水乡的家常菜,对她来说,还是有因缘的。说《家务》,“样样都会,喜欢做,而且做得不错:洗、熨、煮、缝、织、打扫、修理……均有兴趣。我的家,为什么要交给别人?”她是这么看的,做家务自有满足感,衣服晾在太阳下,地板光可鉴人,一锅汤炖得香喷喷,能把生活处理得妥妥帖帖,多开心。
这本《舒云集》为“如梦之梦辑”里的一册。封底有她《愉快地》文中一言:“开心最重要”。这亦是我们平时惯说的家常话。在一篇题为《家》的文章里,她说:“看不看得到海景,朝什么方向,地段如何,通通无所谓,只要是我的家,属于自己的地方”,甚至觉得“晚上好好睡一觉,即可。”简单爽直,就将生活的本色还原。再看《文艺青年》文中亦舒所写:“爱看白鸽扑扑地飞”,就像说宁波话,形声俱至,活灵活现。
蔡体霓-刊于2020年11月17日《今日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