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上阅读的快车
蔡体霓人文读书随笔
悠悠岁月情切切
——《书商的旧梦》读后记

窗外秋月明,正是读书时。

重读《书商的旧梦》,多是关于书的话题,作者沈昌文先生曾任三联书店总经理。他曾说:“我原是上海滩上小店员,一直羡慕上海的文人当年在亭子间里做事。那年头编辑室也居处湫隘,一旦命名为‘阁楼’,并不以为丢脸,反以为荣。”后来,他将自己的一些文章名为《阁楼人语》,时刻想到,阁楼外有那么多眼睛望着自己,彼此相睇,心灵相通。

关于书话,钟叔河先生在编《知堂书话》时说,最爱读“书外边的意思”,也就是“言外之意”吧。黄裳先生在《掌上烟云》里谈到,阿英经常去跑旧书店,见书店老板一时受困,自掏腰包相助,他说,就乐见这些书话中的东西。他以为,书话其实是散文的一种,是很值得注意的文学样式。它从一本书说起,却又不限于书,往往引申开去,谈点别的,发点感慨,很随意,包含面很广的。

我买过几本董鼎山先生的书,都是三联书店出版的。沈昌文先生说,董鼎山先生的文章有学术根底而不掉书袋,文多“个人笔触”。他在《若干乡谈》里道:“就作者关系说,我可以说曾为这位仁兄服务达十五载。我这里提到我们‘同乡’关系,不免有攀附之嫌。我其实不是宁波人,但因种种历史因缘,在上海的‘宁波帮’中长大成人,谋事求职,因而说话满口宁波土腔,办事追求‘刮辣松脆’。”

我记得,多年前沈昌文先生在一篇回忆文章里,说家里有一位长辈是宁波人,他小时候就会讲正宗的宁波话。他1931年9月生于上海,在90岁的高龄上作古。几个月前,看电视纪录片《京城往事》,其中一集专门介绍沈昌文先生,他的言谈举止就是一位我们熟悉的宁波老人。

接着,沈昌文先生说:“次次同董兄晤面,彼此宁波官话,无不分外愉快。这位宁波老乡现在已少来此,我亦多年未去彼邦,读《纽约客书林漫步》后,只望相见有日,可以再次彼此说说宁波乡谈。”这里,宁波话在他的心目中,是温暖的,也是存于心间的一种久久的念想。

与《书商的旧梦》同为“海上文库”文丛的《城市九章》作者陈冠中,他在书中谈及自己是浙江鄞县人,四岁跟了父亲去香港,他们从小到大在家用宁波话交流。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的《品味艺术》,作者陈圣来,封内介绍为“浙江镇海人”。他当年领衔创办上海东方广播电台。近读他的文,他的小娘舅即是已故的杨福家院士,文中忆及甥舅间的浓浓亲情。

《七十二·五十五·三》,一串数字为题,代表着年龄与相隔的时间跨度,文中所述真是无巧不成书。沈昌文先生写道,旅美作家於梨华来华,送了他一本散文集,读她新著,思绪万千。他说:“我认识的作家无数,但说来也怪,以这位远在异国他乡的女士为最早,算起来,该有五十五六年了吧。”

此话回到从前,当年他是上海一家银楼的小学徒,忽一日,店主家来了位亲戚,於升峰先生,是旅法化学家,由他这个小伙计招待。过些日子,於家全家都来了,住在银楼的三楼。他说,照例,这些贵客不会到他住的一楼小屋里来,但说来凑巧,升峰先生的女儿名梨华的,忽然想看书,银楼里上上下下哪会有书?于是有位厨师说,书只有那个小伙计那里有,于是於梨华就上门来找他了。那时,他十五六岁,用他的话来说:“我在小店里算是爱读书的。”他不记得借给她什么书了,但不论如何,彼此都认识了,而且都知道喜欢读书。

此文写道:“一晃几十年过去,蓦然看见报上说女作家於梨华如何如何,这个奇怪的姓,立刻引起我的注意,因为这似乎是浙江镇海某地独一无二的姓,于是就找她的书读。”他谓自己与於梨华同龄,都已七十二岁了。於梨华的散文,娴于怀旧,很对他的胃口。沈昌文先生最后说:“我这几天的幸福是回到了十五六岁,可以同梨华小姐大谈往事,并像当年那样向她介绍自己看过的书。”

放下书,我想,记忆留在文字里,会更加地长久。

蔡体霓-刊于2022年10月17日《今日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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