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上阅读的快车
蔡体霓人文读书随笔
绿皮快车搭乘记

家住上海铁路南站附近,买了张济南经上海开往宁波的火车票,开车时间为早晨六点一刻,车次是T字打头,票价为五十元零五角。将近五个小时的车程。

一上月台,就看到绿色车皮的火车了,车门旁站着检票的都是五十岁朝上的男列车员。一进车厢,见旅客中不少是打工者,他们的行李很多,有的将编织袋装东西,就放在座位前,有的可能乘了通宵的车,正靠在椅上睡着,忽飘来浓浓的泡面气味。对号入座,对面一位乘客是江苏人,去余姚打工,旁一位是山东往上虞去工作。我爱乘这样的车,也喜欢和他们在一起聊聊。车开了,列车长从身边走过去,他中等身材,戴着金丝边框的眼镜,很沉稳地从这节车厢走到另一节车厢。

初夏时节,车窗外的大片田野不快不慢地向后移去,天空是那么的蓝,远处有几片淡淡的白云。车速不像高铁那样风驰电掣。它走的铁路线亦不是高铁那条道,而是过去沪甬线上的那条老路。经过嘉善,可见农舍前后各种农作物渐熟了,处处葱茏,河道齐整,波光粼粼。看到七星桥的站名,想起五十多年前的冬天,参加学校组织的活动,沿着铁路两旁边经过那里走回金山。这样的车速让人遐想,可说是在移动的空间里与静止的空间神秘地邂逅。

正想着,嘉兴站到了。除了广播报站,还有中年男列车员沿着走道一路吆喝提醒旅客,带着浑厚的山东口音。车停在嘉兴老车站,看到月台上的方柱旁停靠着铁皮箱小推车,车身上剪纸的红字有点褪色,贴着的字是“嘉兴粽子”。这种月台和小推车令人怀想昔日之景。

嘉兴站候车室,在车上亦能见之,旅客较少。不是高铁所经过的嘉兴站,明亮的大玻璃旁,站满了人。嘉兴站上来的两名女青年,二十多岁,对了座号,坐在旁边,说去宁海某服装厂。车开了,走道上手推的小餐车过来了,其中一位姑娘买了份饭菜,吃了几口,就放下了。我问,味道如何?她说,菜不辣。原来她是江西人。又问我,去宁波一整天,何处可游玩?我说,天一广场。她又说,没见过大海。我就介绍她去镇海,到了宁波站乘地铁直达那里,镇海有招宝山,上了山即能看到大海。

乘这趟车,停的站头多,真合我意。“嘎嗒”一声停下了,又“嘎嗒”一声开动了。在慢悠悠的感觉里,迎送着窗外杭嘉湖大地的景致,田园、村落、乡镇的街巷,还有那各式的厂家,不知不觉就把时间给全忘了。何时到宁波,现在到了哪里,下面是什么站,就不大关心了。车子“嘎嗒”停下了,到了长安镇,列车员开了车门,我亦跟了他站在车外,哦,空气很清新,凉风阵阵,放眼望去,河岸青青,乡间该是这样的安静。比起匆匆忙忙、走马观花,还是在这种火车里坐上几个钟头为好,这是使自己的心情体验到慢悠悠的几个小时,也是一种精神修养,可以讲是千金难买。

火车又开了,记起郁达夫先生的《临平登山记》开头的话:“曾坐沪杭甬的通车去过杭州的人,想来谁也看到过临平的一道青嶂。”现在,我坐在车上,倒有了耐心,一门心思地看着前方的山,果然,将到临平时,看到了,真如郁达夫先生所言,此山预示着后面将要看到更多的山。杭州站到了,那站头亦有久违之感。经过钱塘江,见到茅以升先生设计的那座铁路桥。不觉打瞌睡了,一睁眼,绍兴站到了,从前月台上有卖梅干菜盒饭的,那盒子是纸板盒,菜汁渗于饭中,甚鲜美。这一晃眼,几十年就过去了。

余姚站到了,不少旅客背着拉着大包小包下车了。车内一下子空了,几排座位只有几个人。十时三十分,车至庄桥站,临时停车半小时,车内手推的零食小车经过,购高粱饴糖一袋。

十一时十分,火车准点到达宁波站,出站归家。

蔡体霓-刊于2023年8月21日《今日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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