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爱穿工作服。在镇海工作的二十七年里,除了上班必须要穿工作服外,我下班乘厂车回宁波,就换上一套干净的工作服,到了家里,也是穿工作服,或骑了自行车从乡下到宁波城里的超市购物,或见到书店,走进去翻上一个小时的书,也是穿工作服。我爱工作服的棉布与宽舒。这“舒”,就是舒服,伸展自如。
退休以后,我还是穿工作服。近年在沪居住,还是将仅有的一套工作服穿着做家务,工作服已经较旧了,到街上去,或与孩子一起去学校、去幼儿园,又一起去公园走走,就换上自己买来的衣服了。上班的时候,我厂发的工作服分为冬装与夏装,夏装是淡青色衬衫与米黄色的长裤。到了夏天,我觉得还是蛮大方的。多年前,参加了一次镇海某展馆的征文活动,得了二等奖。我因在上海,与主办方打了电话,待日后来镇海领取。过了几个月,我来镇海已是夏天,穿了厂里发的夏装前去领奖。展馆的一位女青年说:“身份证拿出来看看”。旁一位中年女老师忙说:“不用看,不用看,我看你工作服就晓得是镇海某厂的”。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在上海汽轮机厂工作过八年。那时发下的工作服是“劳动布”做的,这一种蓝颜色,与牛仔裤差不多。那时穿工作服可神气了,因为穿工作服就是工矿企业的工人呀!厂在闵行,每周六回市区家里。厂车停在沪上人民广场,车子上的职工,不少人穿工作服的。穿了工作服去南京路,去外滩,去城隍庙,觉得很体面。我同班组的一个同事,高中生,我叫他“老沈”,有人给他介绍女朋友,初次见面,他就穿崭新的工作服,里面是一件雪白的衬衫,脚上穿一双铮亮的黑皮鞋。最显眼的是劳动布工作服左侧上方贴袋口的四个鲜红的字“安全生产”。五十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那个春风醉人的晚上,老沈穿上工作服,信心满满地去相亲。
在上海工作的那家厂,称为“万人大厂”。工作服如果穿破了,可去劳保库旁的缝补组,那里有一位女工拿了支粉笔专门给穿损的工作服划分修补的部位。大多数是工作裤,修补衣服的较少。还有一个皮匠,修理工作皮鞋,企业里想得十分周全。可见一个年代的足迹。
后来,机械部的通知来了,我们几百个培训人员去了豫西。当时发下的工作服,用黄黄的棉布做的,上衣两个贴袋,翻领。当地人一看便知是某某厂的。深秋之季,与几个同事去山西芮城永乐宫,都穿着工作服行走在黄土地上。在风陵渡的山上,我留过一张影,背景是豫、陕、晋三省的交界处,山下黄河蜿蜒,山上风大,工作服的衣领翻起着,现在看看,倒是蛮潇洒的。
蔡体霓作于2024年4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