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会想起过去宁波那些喝过茶的地方。1986年3月上旬,在莫枝堰小住数日。记得天气已很暖和了,树上一片嫩绿。晨起,在塘河边的街上走走,河边一长溜的摆满了菜摊。见一鱼摊,盆中有手掌大小的鱼,觉得这就是河鲫鱼了,于是买数条回。妻见之,笑着说鱼嘴尖尖的,是小鲤鱼。遂成日后一趣谈。午后,朝东钱湖边走去,忽见岳王庙,旁边居然开有一家茶室。进内,一排窗面向东钱湖,桌椅都是新的,服务员多为年轻人。我点了杯绿茶,茶资便宜,瓷杯上有“钓鱼台”几个字,并有一只热水瓶放在桌上,柜上另有糕饼可买。服务态度很热情,茶客较少。喝着喝着,茶室渐静,只听得瓷盖合上杯子的声响。看窗外,湖面浩渺,远处群山连绵。
第二天午后,再去钓鱼台吃茶。有些闷热,仰望天空,似乎欲下阵雨,看湖对岸的屋宇,黛瓦粉墙,重重叠叠,如画中美景。儿时曾跟堂叔在他供职的陶公山粮站里住过几天,常在湖上泛舟,往来于莫枝堰。陶公山那里,有一座一座古朴的老房子,一条一条长长的小巷,湖边还有一个亭子。正想着,雨来了。待放晴,茶已淡,即归。
刚到镇海工作的那些日子,经常步行到镇海电影院那里,约莫半小时。那时住宿在厂里,到了夜晚,甬江边高耸的大烟囱下,主厂房灯火璀璨机器轰鸣。周日在城关兜兜转转,看到电影院后面一条不宽的街里有一爿茶馆。
这茶馆为两间平屋,进门处的一边有“老虎灶”,不时有居民手提热水瓶前来灌热水。灶旁放了小台子,侧门通向另一间,木框玻璃窗可移动,对着街。此屋可放三四张八仙桌、一些长条凳,都很陈旧,但桌面揩得较光滑。茶客多是附近居民,谈天说地聊家常。端上来的是一把紫砂茶壶、一个蓝边的茶杯,是老底子茶馆的风格。朝里是一明堂,种了棵石榴。店主是一位中年人,瘦高个,戴副眼镜,相谈中知其是广东人。他拎了把水壶,不时地到你桌旁,添些茶,或将桌子揩一揩,或点点头,搭上几句话,让你不觉单调。
出了这爿茶馆,朝东走,即见镇海鼓楼,鼓楼附近有一大宅院,黑漆大门外有“轿亭”。37年前,有个一起工作的小青年,叫阿清,家住镇海城关,他家门口就是菜场,我与他很谈得拢。有次相约,周日上午与他一道上招宝山喝茶。将近劳动节了,风和日丽。那茶室在山顶,旁边就是寺院大殿。每位茶资3角钱,端上的是印着红花的玻璃杯。阿清给我讲镇海的传说、自己的家事,还有清代镇海炮台守备吴公的故事。窗外是无边无际的大海,能看到七里峙,儿时听长辈称它“虎蹲七里峙”。
许多年前宁波有很多茶摊。就说新河头那里,航船码头和宁横公路汽车站附近的演武巷,沿街的一处墙门口,有两个老婆婆摆茶摊,一个圆脸,一个个子较高。低矮的小方台上摆放七八个玻璃杯,白开水每杯1分钱,茶水2分钱。我时常在候车时喝她们的茶。有时听得墙门内有人喊,“婆婆,水开啦!”就见有人将水壶帮她拎出来。
我还去过位于外马路靠近新江桥的一家茶馆。这茶馆是一方正的大间,似库房模样。它的上面是原状元楼的所在,斜对面有一码头,门口挂牌,好像与梅山盐场有关。有一段时期,茶馆那里的房子还做过客轮售票处。我去这家茶馆坐过几次,茶客多为港区人员,茶馆每天营业到上午10点就结束了。当时我家住潘火,周日去新江桥喝茶,天刚亮,就骑着自行车出发了。
蔡体霓-刊于2024年5月24日甬派《四明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