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我经常逛一些书店。

下班了，乘单位的客车到白鹤公园，已是傍晚。骑自行车拐弯进入白鹤新村，街边有一小书铺，说它小，因只有一柜台一入口，三面书架。铺面上方匾额倒不小，大书三字“文津苑”。柜内坐着的店主是一位男青年，他父亲常常在旁边打理着，父子都戴眼镜，貌很像。有时晚间是男青年的母亲站在店铺门口，柜台上飘来饭菜的香气。我去的次数多了，见面就打招呼，她说：“侬到家里天要暗了。”书架上多为文史哲方面的书籍。一次，我买了本郑逸梅先生的《艺苑琐闻》。店主的父亲说，此书内容多是海上忆往，可久藏的。

出了白鹤新村，穿过马路朝南，进丹凤新村，在桥头边有一家“三味书店”。房间颇狭长，书架置于进门处一角，一个写字台横摆在门边作为结账台。经常看到青年夫妇坐在写字台后面，有时亦见他们的母亲抱着婴儿坐在那里，戴着老花镜看账簿。店内窗下放了灶台、餐具及油盐酱醋，中间还有一张小圆桌。男青年是高个子，相与说些开书店做生意的话。在他那里买过金克木先生的《无文探隐》和董桥先生的一些书。某天翻到宗白华先生《美学散步》的扉页，上面写着“宁波丹凤新村三味书店，1997.9.29”。

我在止庵的《相忘书》扉页上记有“从横泾返家，途经欧尚超市，购于新世界书店”。邱隘横泾是我外婆家，写了这句话，仿佛在书里夹了一片忆念的风景。当年，我骑自行车特意去横泾看外婆家的老屋，又去邱隘镇上寻访书店。书店位于一个十字路口的角上，很好找。新华书店内有不少年轻人，书架上有古典名著。记得1974年4月也曾来过这里。

书店给我的感觉是文静而又生气勃勃。有一年初夏，去莫枝堰，午间从小馆子里出来，沿着塘河走，看到临河的一家书店仍在。光阴荏苒，书店近旁的河埠头早先是靠泊航船的，几十年前，第一次到莫枝街上就见到这家书店了。

记得一个周六的午后，路上散落着秋叶。骑车过了解放桥，右拐在永丰路上慢行，看街边的绿地，又到堤旁看姚江，忽见路对面有家书店，即推车前去。店门口坐着一位老婆婆，手中纳着布鞋底。书架上有不少苏青的书，我翻看了较长时间，那老婆婆不时地看看我。离开时，我买了一本《上海春秋》，为曹聚仁先生所著。虽然只去了那一次，却忘不了这家面朝姚江的书店。

还有几本书，我备注着购于宁波鼓楼旁的书店，看日期均在1996年。从中山东路穿过鼓楼月洞门，左望即见这家书店。书店有一排木窗，正对着进出鼓楼的口。从外面朝里看，见店堂中放置着一张长条形的桌子，上面平摊着许多书。行人能看见店内的众多顾客，而顾客在挑书的时候，亦可抬头向外看上几眼来来往往的行人。在此买过林语堂先生的《人生的盛宴》，还有孙犁先生的《陋巷集》。孙犁的这本集子，略小，可放入衣服口袋，为山东画报社所出。回想起来，当时正值春二三月，公园路两边的梧桐树一片嫩绿，民居店铺夹杂，闹中取静。

镇海南大街上有过一家“席殊书屋”，在那里买过几本打折的书，其中李清志的《铁道建筑漫游》和刘绍铭的《文字还能感人的时代》，甚好。刘绍铭先生的书里有句话：“年纪越长，通往过去的轨道交通越忙。”席殊书屋有后门，从书堆里看出去，是一条小巷子。

蔡体霓-刊于2024年9月20日甬派《四明文艺》